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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到你来死社稷 - 下

(作者插花)

网上搜了搜锦衣卫的材料,传说八卦居多。只好以维基历史人物的履历为基准,宁用维基不用百度,准确度高些。推荐俩知乎文:

https://zhuanlan.zhihu.com/p/28003042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31191415

锦衣卫是需要上战场的(大概除了买来的或者赐的挂名以外),世袭,直接归皇帝管,督城时死社稷的也不少。锦衣卫千户五品,总共不过十四个,编制其实没有滥铺。

沈炼家的灵牌上写明他爹是百户。萨尔浒时他参加的西路军是主力,杜松是总兵。陆文昭知道杜松长什么样(脑袋没了),说明陆文昭军衔不会低。沈炼看刀的断口就知道是倭刀,而且家有宝刀,院子里有石灯,有地道,仔细看屋内布置,木窗炕桌比卢剑星家精致,至少没用大葱下酒,所以猜测是当兵的世家---结论:沈炼是败家子儿。

南司是宪兵,北司是特务。北司“专理昭狱”,只抓官员,不管平民(据说教坊司也是只有持特定工作证者去的地方?)。感觉北司业务难度大,沈总旗卸人下巴显然是熟练工种。

陆文昭在小地方不止罩着沈炼一次,有目共睹。沈炼在绣1里右手摸完柱子,左手很温柔的挡住一个跃跃欲试的小旗。在绣2里他让那个呕吐的定安先出门,后来又打翻了殷澄的酒碗,声称他喝醉了。可见沈大人挺体恤下属。锦衣卫里基情还是挺多的。

(好大一朵喇叭花插完了)



李自成敲锣打鼓进正阳门的时候,沈家小院里依然是一片恬然。三月的海棠树已经吐嫩芽了,屋子外面的老马悠闲的打了个响鼻,惊飞了树上一只家雀。

窗明几净,两个年过不惑的男人对坐着吃早饭。

丁修吃饭的样子,和同样大的响声儿,让沈炼又想起了裴纶。只不过裴纶习惯戴着面具,面具下面是“我只有一个朋友”的孤单。丁修从来不戴面具:他自己孤单,反正也不会让你过得舒坦。

“周家两姐妹惦记你,说依你的脾性,这当口儿,闹不好会想不开。”丁修扒拉着饭,把最后一口吞下,用筷子虚点了一下沈炼:“沈兄有你的,这么多年还让人家不放心。”

“她们可好?”

“好。过安稳日子呗。”丁修心满意足的放下碗:“什么都不缺。真缺的东西,钱也换不来---我现在才明白,凡能用钱解决的,都是小事儿。”

沈炼无可奈何的微微一哂。

“一川喜欢的那个姑娘呢?她叫什么来着?”

“嫣...嫣儿?那妞儿我对不住她。”丁修叹了口气,肩膀都塌下来了:“这几年她很少犯病,但毕竟把年纪耽误了。一直留在妙彤家帮忙。”

他看了看沈炼的碗,胡乱收拾了桌子,然后把一个包袱扔到对方怀里。沈炼打开,里面赫然是大顺军的两套行头。

“再等一会儿,穿上混出城去。”

沈炼邻起衣服一角,有些嫌弃的皱起了眉头。

“我知道沈大人你这些年混的不错,看不起这些玩意儿。唉,我师弟当年要是...”

丁修突然顿住。

两人都没说话,然后各自垂下眼光。他们在关外分手,十余年中倒也见过一次,只一瞬便又分道扬镳:一个浪子,一个锦衣卫,毕竟不是同路人。但无论他们走多远,迟早有一天会再次撞到同一堵墙上。

“我对不住他。”

沈炼很多年前就停止了“当年,如果”这种胡思乱想。钱买不来后悔药。他摇摇头:“说点儿我不知道的。”

“师弟...”丁修想了想:“他的名字叫丁显。”

大明朝落幕了。修罗乱世降临之前的最后一点安静的时间里,他们能想到,能谈起来的,都是逝去的人和事儿。

“我们丁家师门凋零,最后只剩下我和他。他不知道为什么对吃公门饭感了兴趣,八成儿是我师伯的原因。然后他就跑了,有一阵子我以为他参军去了呢。”

丁修突然变的义愤填膺:“你说他跑哪里不好,跑到是非最多的北司作什么?!然后他就和你们玩儿,不跟我玩儿了!”

“说实话吧,我挺羡慕你的,至少还有过拜把子的兄弟,阖出命的红颜啥的。”丁修泄了气。

“那我和你拜个把子?”沈炼似笑非笑的问。

“呸。”丁修嗤之以鼻:“不过,你这儿有酒没有?”

沈炼指指厨房。

丁修摇摇晃晃的下炕去找。沈炼尾随他的背影,眼光落到了正屋中堂的位置。他抬眼看了看这屋子,想起妙玄曾经坐的位置,就在自己的右手边儿。

那只猫早就不见了。很多年前它离开了就再也没回来。老人家都说猫啊狗啊的,知道自己大限已到,都会离开主人躲起来,自己悄没声儿的去死。

丁修捧着一个小坛子回来的时候,沈炼仍然在看着中堂那个空荡荡的位置。

“真是好东西。”丁修拍拍坛子上的封口:“谁孝敬你的?给人把事儿办了没?”

沈炼摇摇头:“忘了。”

既然刚吃完饭,他们懒得再烫酒,就摆上酒碗,把酒浅浅的斟上。

“敬丁兄,劳累你千里迢迢为我跑一趟。”沈炼欠身端平酒碗。

丁修眨眨眼:“什么?”

“我想留下。咱们就此道别吧。”

“什么什么?”丁修几乎跳起来:“你这是消遣我呢?我等了你大半个晚上,胆战心惊的看着你在北京城里绕圈子。好不容易回了家,我还伺候一顿早饭...吃完饭你反倒想去寻死了?!我做的饭有这么难吃吗?”

沈炼摇摇头:“不是早饭的原因。”

“当然不是早饭!你欠我大发了!”丁修要气炸了:“欠我的早饭,欠我一晚上好觉!我兵荒马乱的路上走了两个月,人家都往城外面跑的时候我他妈的削尖脑袋往城里冲!”

沈炼这边儿倒是突然觉得两清了:上次他这么急得抓狂痛骂丁修,是他们追赶赵靖忠的时候。

他等着丁修安静下来,然后心平气和的回答:“沈家四代锦衣卫,一直是北司的人。”

“我管你呢!”

“吃惯了公粮,浪迹江湖的日子我不习惯。”

“没人妨碍你安家!”

“哪里安家?”

丁修气个后仰儿:“爱去哪儿就去哪儿,我不管!”

“我在这儿跟留下来的弟兄们图个一起清白,挺好。”

“屁!”

沈炼不说话了。

“别犯蠢了。你那群有家有业的弟兄才不会死心眼儿呢。不信你等着,等几天看看他们怎么给李闯溜沟子,绝对大开眼界。”丁修哼了一声:“再说你让我怎么交差?我这么空手儿回去那俩姑娘要么不信我,要么还得把我打法回来给你收尸。我今年的青春全都折路上了!咦? 等等,我丁修可不是见死不救的人。你要死社稷我可是不会旁观的。万一我一时兄弟情深跟你一块儿殉情了,黄泉路上我也不会消停,你更不寂寞:都是你他妈的害的!”

沈炼饶有兴致的看着对方:“当年在关外你怎么没这么大动静儿?”

“我没动静儿?!”丁修敲敲炕桌:“我那时候琢磨你要送死就去,你死不了我也一刀劈死你了事儿!”

“那我杀完赵靖忠后只剩一口气儿,你怎么没动手啊?”

“我没劲儿了!”

沈炼差点儿笑出来。

丁修也笑了。好汉不提当年勇,这一辈子活得虽然憋屈,但他们毕竟拼着一口气,做过一两次痛快的事儿。足够了。

“算了,算了。”丁修几乎笑出了眼泪。他揉揉眼睛,把酒倒满:“咱俩这是干什么呢。你活的不如我爽快,我就不执拗你了。”

“干了这碗,一切随你。”

两人跪直身体,正色举碗相碰,一饮而尽。

丁修不怀好意的眼睛瞟向沈炼随身的包袱:“我说,你既不打算走了,那行李也用不着了。我手头儿紧...”

沈炼白了他一眼,把包袱扔给他。丁修打开,眉开眼笑的翻出几锭官银,眼睛顿时亮了。

“还有什么你用不着的?你这儿有好酒,肯定有更好的东西。”

幸亏没有和这个极品拜把子。沈炼只有黯然再饮一碗消愁。

丁修乐陶陶的打量着屋子里的书画。那边沈炼略一皱眉,把碗放下:“这酒好酸。”

“这就对了。”丁修凑上来,笑眯眯看着对方腰一软,仰面慢慢倒在了炕桌旁边。

“丁...”沈炼竭力在意识里挣扎着,朦胧中只觉得丁修的脸越来越大。

“叫恩公。”



三月十九下午,新换的宣武门守卫见怪不怪的看着一对儿喝的东倒西歪的大顺兵出了城。


后记

李闯在进北京的头几天下令:“敢有伤人及掠人财物妇女者杀无赦!”京城秩序尚好,店铺营业如常,“有二贼掠缎铺,立剐于棋盘街。民间大喜,安堵如故”。但从二十七日起,农民军开始拷掠明官,四处抄家,规定助饷额为“中堂十万,部院京堂锦衣七万或五万三万,道科吏部五万三万,翰林三万二万一万,部属而下则各以千计”,刘宗敏制作了五千具夹棍,“木皆生棱,用钉相连,以夹人无不骨碎。”城中恐怖气氛逐渐凝重,人心惶惶,“凡拷夹百官,大抵家资万金者,过逼二三万,数稍不满,再行严比,夹打炮烙,备极惨毒,不死不休”,“牵魏藻德、方岳贡、丘瑜、陈演、李遇知等,勋戚冉兴让、张国纪、徐允桢、张世泽等八百人追赃助饷。”

锦衣卫百户以上官员,举家殉节的有,投降后为钱拷死的有,换个主子继续当差的也有,不一而足。

崇祯的太子跑到外公周奎家。周奎性甚吝啬,崇祯十七年,上悬令助饷,特遣司礼徐高加奎嘉定侯,很不情愿地只捐出二千两银子。北京陷落,周奎及全家都被大顺政府捉拿,在妻子、媳妇被迫自缢、长子被打死、自己和次子、侄子被严刑拷打几乎丧命之后,不得不交出七十万巨款和全部家产。

崇祯长公主嫁给了周显,两年后因怀孕病逝。


沈炼无常簿笔记:大顺军追债的本事显然比锦衣卫强多了。愧对沈家列祖列宗。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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